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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进军:产业创新集群:面向未来的战略选择
发布时间2022-01-26

【编者按】近日,《苏州日报》刊登了苏州大学东吴智库执行院长段进军教授的文章《产业创新集群:面向未来的战略选择》。文章从把握数字经济、发挥人才创造力、推动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相结合、对标先进城市四个方面细致分析了苏州产业创新集群的发展路径。现将全文转载如下,以飨读者。

产业创新集群:面向未来的战略选择

段进军

产业创新集群发展遵循的是第三条曲线的逻辑,即数字时代产业发展所遵循创新生态的逻辑和规律。它遵循的是一种生态系统的逻辑,它依靠的基础是人的创造力。

 苏州发展产业创新集群的背后实际上就是一种新的创新环境和制度的形成过程,这种支撑体系完全不同于产业集聚的支撑体系。从“行动—规则”的角度去理解产业创新集群,就需要把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很好地结合起来。

以未来看苏州,以世界看苏州,这是时代发展需要树立的全新思维模式。

如果按照过去、现在去推演和预测未来,就会被一种“路径依赖”的思维所束缚,就会习惯性地按部就班,不会有突破性的创新思维。只有以未来看现在,才能跳出线性的推延和预测思维,走向突破型和创造型的思维。未来不是过去和现在简单的推延和预测,未来不是预测出来的,未来是创造出来的。以世界看苏州,就是跳出苏州看苏州,要有开放型的大格局、大眼界,深刻洞察世界的变化和发展的趋势,避免“井底之蛙”和“一孔之见”。

一、把握数字经济 发展底层逻辑

数字经济时代的到来是最大的趋势,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是世界发展大势,谁也违背不了这个大势。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的交互融合,将深刻地影响着城市和区域的发展,也将深刻地影响产业发展的规律和产业空间组织演变的规律。数字经济时代更大的影响在于,经济发展的底层逻辑将发生颠覆性的变化。工业时代遵循的是要素报酬递减的规律,而数字和知识经济时代则遵循的是知识报酬递增的规律和共享、共生的逻辑。工业经济时代,产业空间组织更多地表现为“链式”的线性逻辑,数字和知识经济的时代则遵循的是非线性的创新生态的逻辑。工业经济遵循的是成本最低、规模最大产业集聚的逻辑,数字时代则遵循以人的创造力为基础的创新集群的逻辑。数字经济发展的逻辑构成一个底层逻辑,不符合数字逻辑和规律就必然会被时代淘汰。如果把人类社会发展用三条曲线来表示,即农业时代、工业时代、信息时代,那么毫无疑问人类现在正处于由工业时代向数字时代的过渡,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发展逻辑,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所主导的产业和企业。如果说改革开放以来,从二十世纪80年代苏州乡镇企业的发展到90年代外向型经济发展,苏州社会经济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尤其苏州制造业取得了巨大的发展,但产业发展大多位于第二条曲线即工业时代的产业和企业,如何超前培育和发展第三条曲线即数字时代的产业和企业,则是苏州未来发展的战略选择。

二、苏州为何必须创新集群发展

苏州“新年第一会”提出数字经济时代产业创新集群的发展战略,这是基于未来的战略定位和发展趋势的正确判断。如上文所谈,产业集聚所遵循的逻辑是工业时代第二条曲线规模化扩张和廉价要素的成本优势,而产业创新集群发展遵循的是第三条曲线的逻辑,即数字时代产业发展所遵循创新生态的逻辑和规律。把产业创新集群喻为一个热带雨林,包含着草、乔木、灌木等多元化的生态系统。这种生态系统的复杂性很难从个体理性去认识,这个复杂系统的发展遵循着一种内生的演化逻辑,形成一种“自发的秩序”,它遵循的是一种生态系统的逻辑,依靠的基础是人的创造力。产业集聚以物质要素成本来支撑其规模扩张,对信息和知识的依赖度要很小,就是苏州的制造业集聚处于“微笑曲线”的底部,产业发展是附加值低的组装和加工环节。产业创新集群所依赖的就不是简单的要素成本了。更重要的是人的创造力,创新对廉价要素的依赖度很低,但对信息、数据、知识、制度的依赖度是非常大的,特别是信息和市场的制度是最重要的区位因子。因此,数字经济时代构成了产业创新集群最重要的时代背景。产业创新集群的本质是创新,创新必须要遵循着一种“交”和“跨”的逻辑,在产业创新集群多领域、多行业、多专业的交流和跨界中推动思想的创新。在市委书记曹路宝的报告中有这么一段话:“就是你知道的是我不知道的,我知道的是你不知道的,但恰恰是你我相互需要知道的,通过碰撞融合,产生化学反应。”同时他还提到:“企业自有研发机构要积极推动创新知识内部化向外部化转变、私有化向公共化转变,同时加大市场化引导力度,加强创新技术叠加交换,形成更多跨界创新产品。”产业创新集群的构成包括企业、新型研发机构、金融和法律机构、中介机构、行业协会、咨询机构、会计事务所、政府等构成的“生命共同体”。在这个生命共同体中人是最重要的要素,人才是最重要的支撑,特别是创新型的人才。苏州最大的优势在于制造业,制造业与创新的结合就构成了产业创新集群,但其不是一个简单的相加,不是物理反应,而是化学反应,更是生物反应;必须深刻地理解创新生态系统本质内涵。创新的根本就在于依赖于人的创造力。特别是依赖于伟大的企业家的创造力。像马斯克、乔布斯、比尔·盖茨、任正非等伟大的企业家,他们最重要的功能就在于把各种创新要素集聚起来,变成一个创新生态系统。人的创造力是区域发展的最根本动力。以色列没有多少水资源,却成为世界最重要水果和蔬菜的出口地之一。以色列没有一粒钻石,却成为世界最大的钻石交易中心。以色列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企业总数超过了欧洲所有国家在纳斯达克上市企业的总和,背后的逻辑就是靠人的创造力。产业创新集群的背后逻辑也是充分调动每个个体的创造力。传统的苏州发展是以外向型经济为主,在技术上是典型的“拿来主义”,最缺乏的就是一些颠覆性、破坏性但同时又是建设性的企业家,当然也就缺乏颠覆性和创造性的企业。就像华为之于深圳、阿里之于杭州等。企业家精神是这个时代最缺乏的,越是世界发展进入萧条期,越需要企业家的创新精神。企业家精神是这个世界发展不可替代的力量。

三、产业集群创新:有效市场+有为政府

人的创造力的背后又是什么?毫无疑问是文化和制度所形成的创新环境。因此,苏州发展产业创新集群的背后实际上就是一种新的创新环境和制度的形成过程,这种支撑体系完全不同于产业集聚的支撑体系。从“行动—规则”的角度去理解产业创新集群,就需要把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很好地结合起来。苏州有很好的亲商环境和营商环境,但还需要不断地升级。中国社科院的高培勇教授曾说:“由于经济形势、经济环境和外部条件的变化,特别是后疫情时代,在各种风险挑战面前,市场主体对于经济发展的意义也在发生变化。进入新发展阶段的中国,以市场主体为中心的经济工作布局已经形成。区域发展战略的制定,应当围绕着持续优化营商环境、培育和激发市场主体活力、增强经济发展动力而展开。”所谓“放”就是放出市场主体的活力,“管”就是为市场主体管出公平,“服”就是为市场主体服务出效率。从微观层面立足于聚焦“市场主体”的发展来探讨产业创新集群的问题,要把市场主体作为经济工作、作为宏观区域经济政策制定的立足点和出发点。产业创新集群就是从市场主体出发,把根扎在市场主体的身上。因此,产业创新集群战略的制定就是要比产业集聚要求更加发挥市场对资源配置的决定性作用,并由此推动的市场基本规则的形成。这是因为创新和发明不一样。根据熊彼特的定义,发明是指技术的突破,而创新是新技术大规模的商业应用。政府的职责不是在创新上,而是在发明上,发明就是技术突破,政府的作用在于基础理论和基础技术创新方面。新技术大规模的商业应用毫无疑问要依靠企业,依靠企业家的创新行动。这是因为创新是高度不确定性的试错过程,这个高度不确定性意味着高风险,高风险必然要求高回报。这就决定了创新机制一定是基于市场的风险投资,这个创新的主体一定是企业和企业家。因此,产业创新集群的发展一定要在市场基础上企业家的创新,一定要比产业集聚要求更高的市场机制和创新环境等软件支撑。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政府在营商环境的创建方面的作用不可忽视。

四、对标先进城市 往薄弱处发力

苏州经济最大的优势在于庞大的制造业体量,规模以上工业产值已经达到4万亿元,但我们工业增加值却比不上上海、深圳等城市。工业增加值背后反映了一个地方的创新力,说明苏州的创新力与这些城市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深圳PCT专利申请量远超过苏州,占全国总申请量的33%。深圳企业的科技创新成果已跻身世界前列,说明深圳企业的创新主体地位突出,原始创新能力强,更注重在国际市场保护自己的技术优势与合法权益。苏州作为制造业之都,企业PCT专利仅是深圳的七分之一左右,国内发明专利授权量相对较多,也仅是深圳的三分之一左右,苏州创新活动主要是集成创新和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绝大多数企业还不具备技术优势和国际竞争力。深圳最大的优势就是基于市场的优势,我们经常讲深圳是“逼出来的改革、创出来的市场、放出来的活力”。深圳有四个90%,即90%的研发人员集中在企业、90%的研发资金来源于企业、90%以上的研发机构设立在企业、90%以上职务发明专利来自企业。这充分说明深圳的企业创新主体的确立。特别是华为、腾讯、华大基因等这些创新型民营企业的发展,以其为主体构建了产业创新生态系统。在这些产业创新生态系统的网络中存在着知识的创造和共享。所有这些以市场为主导的方向都值得苏州去借鉴。在新的历史背景下,以成本为优势的产业集聚转向以人的创造力为基础的产业创新集群的发展,这必然要求我们在创新的软件、硬件和人上都要发生全面的转变。其中最重要的是以市场制度体系为基础的创新环境和创新生态的建立。正如苏州市委书记曹路宝所言:“环境越好的地方,越容易萌发创新的种子、催生创新的成果,需要倍加珍惜呵护得天独厚的资源禀赋,把综合环境优势转化为创新发展胜势。要持续巩固‘最佳比较优势’和‘最优营商环境’,做到同等条件下综合成本更低、同等成本下政务服务更好、同样服务下市场机会更多”。所有这些规则最后都表现为综合性的环境优势。

苏州发展产业创新集群有两种路径,即递进生成和创造生成。递进生成就是由“E”(Engineer)到T(Technology)到S(Science),就是由产业发展到技术创新最后到科学创新。另外一种就是由S(Science)到T(Technology)再到E(Engineer),即由科学创新到技术创新再到产业创新的路径。两种路径相互补充和协同发展。不管哪种生成路径,在底层的逻辑上必须要遵循以激发人的创造力为根本的出发点。必须按照“行动—规则”的理论视角去思考苏州产业创新集群的发展。所谓的“行动”就是要充分尊重和发挥个体的创造力。所谓的“规则”就是要尊重市场的最基本规则,比如知识产权保护、知识产品的定价、股权激励等。宏观政策和区域政策的制定都要有利于发动每个微观个体的创造力。

总之,苏州产业创新集群的发展是面向未来的战略选择,不会一蹴而就,而是一个长期艰苦的探索过程,是一个由“物本”时代到“人本”时代的转变。新时代是一个不断深化改革和开放的时代,也是一个不断释放人的创造力的时代。

(作者系苏州大学东吴智库执行院长,东吴商学院教授、博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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